镜台月 二 (执离结局)

脑洞的执离结局,不完全剧情向,努力不ooc的太严重,本章有微钤光(接雾中花)


执明被宫人从寝殿外的玉阶上扶回去时,慕容正缓缓走在天权王城外的官道上,子时已过,明月将黄沙路照的清冷坦荡。

四下无人,他于夜色中牵一匹四蹄踏雪的墨色骏马,渐渐的远离了身后的王城。

只是心口激荡未平,梨花白的香气还未散尽,素净苍白的面容衬着如血红衣在旷野中如同荒魂。他渐渐慢下了脚步,忽的喷出一口鲜血,如一片桃花瓣飘落枝头,支撑不住倒在了路边。

真累啊……慕容离这样想,他看着墨蓝的夜空中,只有明月一轮。故国也罢,遖宿也罢,他记忆里的月亮总是这样,无论阴晴圆缺,它俯瞰着这山河万里,锦绣华衫与路旁饿骨并无不同,甚是无情。


天璇国破的那一晚,他于丞相府中寻到了公孙钤,相府中灯火通明,却是正在打发仆从与家财。见到他来了,公孙钤恍惚了一瞬,随即将他迎进了内堂,那里停放着陵光的灵柩。

慕容离的瞳孔瞬间收缩,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仇人的棺木,一时险些乱了心神。公孙钤却毫无反应,他有些歉意的看着慕容道:“外面正堂人乱手杂,实在不好待客,只能请你来这里。”

“你……”慕容离神色复杂,他本意是来探望故人,见到这人仍是一身坦荡作风,反而令自己不自在起来。
这时有人进来传话,公孙钤听了眉头舒展了一瞬,忙传话下去:“抬进内堂来。”随即转头对慕容微微颔首:“烦请慕容你去帘后避一避,陵光他,不爱见生人。”

慕容离一时无解,只好于帘后隐住身形,这样的公孙钤实在出乎慕容预料,似是一切正常,可又太不正常,更令他想不到的是,公孙钤于陵光绝不仅是君臣之间的情谊,这令慕容心惊。
他听见公孙将人都谴开,便半撩开素白的帐缦看去。公孙钤推开棺盖,一时室中异香四溢,慕容心神巨震,眼见公孙极其温柔的俯身于棺中抱出陵光的身体,那人一身雍容的紫色衣衫,容色于灯火中远望仍是如常。这是慕容第一次见到陵光,隔着满室光亮与人间。

阶下是一口巨大的,泛着幽凉铁色的棺木,形制不甚正规,倒像是刻意做的令人舒服一般。慕容曾见过这样的棺木,原木长于东海岛屿之上,百年而长一寸,尸身于其中可历千年不腐。公孙钤将陵光的遗体仔细的安顿在其中,又一丝不苟的合上棺盖,这才起身看向慕容。

“无妨,慕容你出来吧。”公孙钤轻轻抚过棺盖,抬眼看着他。

“你面色不太好。”

慕容离心中生出一种由衷的无力感,他直直的盯着幽冷的棺木,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那些大仇得报的快感也好,人事已非的郁郁也罢,都没有。他的心中空荡荡的,所有的气力仿佛都随着这人的离去化为乌有。

这可太好笑了,不是吗?


“你不恨我吗?”
他的声音干涩,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人。

“恨吗?因果循环罢了,他种下的因,也尝到了果,你我都一样,总会有那么一天的。”

蓝衫公子一如以往温润如玉,没有丝毫亡国之人的萧索,唯有收敛的眉眼间见了风霜,他看着慕容的眼神还是掺了些怜意,似乎一直都是这样,慕容皱皱眉不去看他。

“你散了家财是要去哪儿?”

“陵光不爱阴冷的地方,王陵他也不甚喜欢,我便带他去寻个温暖的住处吧。”

公孙钤顿了顿,复又诚挚的看着慕容道。

“那年在浮玉山会盟,我不曾知道你的处境,说了些对你不敬的话,如今在这里向你赔罪。”
说罢行了个极正式的大礼,慕容却侧开了身子,冷笑一声。

“我岂会不知你说的并无不妥,我若是陵光当日,大概也不会将一个小国王室的生死放在心上。只可惜,我不是陵光,我的这条命也不是我自己的,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,我亡了你的国家,你恨我是应当的,不恨我我也不会谢你。公孙兄,这些安抚的话就不必说了。”

他情绪有些失控,说了这一大段话竟汗湿了额角,手中洞箫似有千斤重,他只好用力的握住,转身欲往堂外走去。

公孙钤于慕容身后沉默半晌,最终还是喊住了他。
“慕容,我当知没有立场说这些话,却还是要说一句,惜取眼前人。”

慕容心中有一根弦忽的颤动了一下,他顿住身形,动了动嘴角,到底什么也没说,一步一步走出了公孙钤的府邸。

第二日,慕容于街角处目送公孙钤只身驾着马车,同那一口巨大的棺木离去。天上飘了些雨丝,打湿了慕容的衣衫,他想起似乎初见那日也是这般天气,只是过了许多年,慕容自己也记不清了。

这一日天玑的使团前来议和,毓埥着人去请慕容离详谈,却只于慕容房中找到一封书信,人早已走了。
慕容离骑着一匹千里良驹一路奔赴至天权王城,他总要去见他一面的,哪怕只是看一眼。
这是慕容此生,做过最任性的一件事。


执明醒来时正有医丞端了解酒汤来,他坐在榻上,用力回忆了一会儿,脸上尽是迷茫神色。

“王上,喝些解酒汤吧,缓缓头疼。”

内侍递上白瓷汤碗,执明抬手接过,不料袖中却抖出一件物事,一晃而过掉在了柔软的地毯上。执明定睛看去,血色温润的发簪于乳白色的地毯上分外显眼。

“哗啦”一声,是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。

执明几乎是扑过去将发簪抓在手里,几名内侍手忙脚乱的扶起他来,却见自家王上脸上露出极为惊喜又悲切的复杂神色来,手中却如同捧着这天下至宝一般。

这一批内侍是慕容走后执明新换的,当年伺候二人的都被调离的远远的,所以没人认得这发簪,一时之间都愣住了,室中一片寂静。半晌,执明幽幽的叹了口气,吐出了两个字来。
“阿离。”

天还未亮,天权的王城中却忽的热闹起来,宫中遣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侍卫,四处寻找一身红衣的人。灯火通明之间,执明急急的换掉了被解酒汤浸湿了的衣物,登上了轿辇。

城门打开了,守城的兵士稀奇的瞧着眼前这辆御林军环绕着的四驾马车,镶金嵌玉锦绣堆叠,马车顶端是墨色的玄武印,昭示着车中人尊贵已极的身份。

车中执明握着血玉簪已经冷静了下来,阿离确是回来了,四年前他只身一人离开只带走了血玉簪,而今他悄悄回来留下了发簪,阿离,你想做什么呢?

无论如何,执明不会让慕容再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。正在此时,马车停了下来,前方有侍卫骑马来报。

“王上,前面官道旁发现了一匹踏雪马,还有一红衣人倒在路边。”

“什么?”

执明一把掀开车帘探出身子,那侍卫不曾见过天子容颜,慌忙下马跪倒在地,将所见一五一十的禀报起来。

“那人倒在路边,属下们想上前看一眼,只是那匹马极其护主,无人能靠前,那人脸上都是血,叫也叫不醒,属下……”

他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大堆,执明却是心中大恸,面色苍白,磕磕绊绊的几步跳下马车,吓的随车内侍扑倒他脚边垫住,执明恍若未觉,撑着站起来便往前奔。
阿离,阿离,阿离……

他不敢再想,只是往那侍卫所指方向奔走,将一大堆人甩在后面,不远处有一队人马围着,灯笼火把照着半边天。

“给本王滚开!”

执明穿过急急散开的人群,却在看到眼前之人时定在原地。

夜风凛凛,慕容的红色衣角被吹开,如一簇小小的火苗扑闪着,他面如金纸,血色浸着半边清瘦的脸颊,直蔓延到胸前路边。跳动的火光映着他的身形,单薄的仿佛下一刻就能随风而去。

他的阿离,那样谪仙一般的人,怎么会倒在这里呢?

踏雪马焦急的绕着慕容转圈,回头看着执明,威胁一般的打着响鼻。随着执明来的是大队人马,侍卫长于执明身后换上了弓箭,拉紧弓弦盯着这匹宝马,必要的时候,他不能让这马伤了天权的王。

执明寻回了一些意识,一步一步的走向慕容离。踏雪马护在慕容身前,侍卫长急急的喊了声:“王上小心!”

却被执明挥手打断,他没有管这马如何,仍然一步步靠近着慕容。

“阿离?”

他恳切的小声唤着,声音破碎在风里。

“阿离,我是执明,我来了。”

踏雪马听见了他的话,竟然没再做什么,就这么任由执明走到慕容离身边。

天边现出些鱼肚白,旷野之中,执明跪在路边,轻轻伸出手去将人搂在怀里。他的脸贴上慕容冰凉的额角,血的味道扩散在胸前,阿离,你很冷吗?

执明收紧手臂,他的阿离太瘦了,甚至不够他抱个满怀。
有些温热的东西滴在袍袖上,落在慕容的唇角眼窝,执明轻轻的拂过他的睫羽,想要擦掉脸上那些刺目的暗红。

别再扔下我一个人了,阿离。


慕容离于一条奔腾的河流畔徘徊,素白的衣袍拂过一簇簇凄艳的血色花朵,他在等人。

“阿黎。”

久违的声音于身后响起,慕容转过身来,阿煦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,水面漫起白雾,他的面容模糊不清。
“阿黎,可是在等我吗?”

一股热流冲上鼻腔,慕容拼命点点头,甩去眼角的一滴泪,那泪水落在红色花朵上,花瓣转瞬萎败消弭。他想走近一些,看一看阿煦的样子,可他怎么走阿煦都是站在那棵柳树下,柳枝轻摇,阿煦的身影飘渺,声音也飘渺起来。

“阿黎啊……回去吧。”

不要!不要回去了!回哪里去呢?
慕容在心中喊着,他张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。

“阿黎,可以给我吹一支曲子吗?”

慕容摸到了腰间的洞箫,他愣了愣,阿煦,你可知,这许多年来,我的每一支曲子都是吹给你的。

《秋风词》的调子空远的回荡在无人的河畔。

入我相思门,知我相思苦。

自那个血色的日子算起,我们已经分别了整整十载,让你在这么多的日日夜夜中沉沦苦海确是我的过错,这一支曲子权作你赠予我的余时慰藉,只是阿黎,你该放下了。

阿煦月白的衣角于树下闪过,而后连同那株柳树一并溶于了雾色之中,只余慕容一人立于奔流不息的长河边,吹完一首《秋风词》。

长相思兮长相忆,短相思兮无穷极。

河面白雾散去,脚边曼陀罗花生生灭灭永不止息,这一曲赠歌于河畔萦绕许久未曾离去。而眼前,有丝丝缕缕的光亮铺散开,慕容终于寻到了归途。

他颤动了两下睫毛,耳边是执明轻轻的唤声。
“阿离,我是执明,我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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